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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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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章

兩道流光閃過,宋元正與郁姜動作極快,很快就追了上來。

裴夙感知到宋元正二人已經跟了上來,仍舊緊緊地將楚霜衣抱在懷中,運轉魔息替他護住心脈,心中忐忑焦躁,魔紋半隱半現。

“你這逆徒——”宋元正一落地,就撞上這大逆不道的一幕,氣的兩只眼睛直冒火,提劍欲砍。

“師兄,正事要緊!先結陣!”

郁姜眼疾手快,一把攔住宋元正,冷靜提醒。

宋元正看了潭邊一眼,憤憤地甩開郁姜的手,深吸了一口氣,立即著手聚氣列陣。

“將他放平。”郁姜則來到楚霜衣身邊,冷聲吩咐道。

裴夙沒有半分遲疑,單手抱起劍修溫熱的身體,憑空抽出那柄赤紅之刃,橫劍劈空,當即把潭邊一人寬的巨石橫劈成上下兩截,

碎石飛濺,他以劍風橫掃,除去碎石,這才把人輕輕放下。

郁姜飛快地在石床邊展開一卷赤尖銀針,這卷銀針與普通銀針不同,針尖均是鮮艷刺目的殷紅,仿佛鮮血未凝。

就連向來冷靜的郁姜,取針時都帶了幾分小心,顯然不是尋常之物。

“控制住他,針上淬了劇毒,難保不會沖開離魂散的效用。”

郁姜頭也不擡,施針前突然說了這麽一句。

裴夙眉頭緊蹙,臉上不冷不熱,眼底的焦慮卻幾乎快要溢出來,聞聲手腕一轉,赤紅魔劍霎時間刺深入石床三分。

他指節輕叩劍刃,劍身一震,隨著輕微的崩裂之聲,四道魔息噴湧而出,化就四條烏黑鐐銬,轉眼便緊緊束縛住了劍修的手腳。

鐐銬暗黑無光,盡頭固定在劍柄之上,風過時,散下兩分兇煞魔息,竟是如純鈞一脈相承的寒意刺骨。

郁姜聞聲擡眸望了一眼,面色有些古怪,似乎想說些什麽,但礙於情勢急迫,又埋頭施針去了。

她的落針的動作沈穩快速,約摸一盞茶的功夫,銀針已經施了大半。

銀針刺破皮肉,毒性之烈,發作之快,陷入沈睡的劍修逐漸面露痛苦之色,掙紮間,鬢發微亂,原本凈白的臉上,盈滿了血氣,泛著紅。

痛到深處,楚霜衣掙紮的厲害,鐐銬被震動的嘩嘩作響,他咬緊了下唇,隱隱沁出血珠。

裴夙半攬著楚霜衣,黑眸陰沈如沈水淵,目光始終不離楚霜衣,周身魔息翻騰不止,半晌,他緩緩探出手……

郁姜掌心都是冷汗,滿眼都是銀針與雪白的皮肉,她心知這已是離魂散的極限,但施針過程絕對不能中斷。

沒辦法了,絕對不能半途而廢!

“叮!叮!叮!”

三聲脆響後,銀光閃爍,石床的裂縫中多了三枚銀針,裴夙一擡眼就對上郁姜冰冷的眼神:“離魂散,刺入即刻發作,時機你來把握。”

裴夙餘光掃過三枚銀針,眉宇間閃過一抹猶疑,卻還是略一頷首。

話落,郁姜立即埋頭施針,全神貫註於經脈穴位中,劍修漸漸的平靜了下來,不再掙紮,她料想應是第二針離魂散開始生效了。

半晌,銀針終於全部落完,郁姜掌心的汗珠都已被寒氣浸透,帶著涼意貼在掌心,至此總算將霜衣的氣血盡數激發,她總算松了一口氣。

這也是計劃中突然對霜衣發難的原因,只有在他不設防時驟然奇襲,霜衣才能調動通身精氣應對。

此時再施以劇毒激發體內魔息,全然催化精血,輔之以寒潭至清靈力,方能沖破餘毒,重見天光。

那麽,接下來,就到最後一步了。

“師妹!陣法已成!”

“快!把他置於陣眼……處。”

郁姜應了一聲,腳步匆匆正要前往掠陣,一擡眼,看見眼前的畫面,不由得一楞,停下了腳步,話音也跟著漸漸弱了下去。

裴夙半跪在巨石上,懷中輕攬著被鐐銬束縛的劍修,劍修長眉緊蹙,眉眼間盡是痛楚,下頜被強行捏住,唇齒被打開,一只滿是血汙的手從他口中探入,不斷地有血滴沿指縫間滴落……

劍修意識全無,被餘毒折磨過後,血氣翻湧,皮肉下泛著紅。雙眸緊閉,喉頭滾動,此刻無意識地吞咽著魔血,好似這動作已做過千萬遍……

裴夙黑眸半垂,仿佛無知無覺,任由魔血流逝,柔軟的唇拂過,濡濕皮膚,他一動不動,靜靜感受著流入劍修身體的蓬勃生機。

月華如水,照亮他的側臉,為怒張的魔紋渡了一層銀霜。

郁姜遲疑了一下,隨即便反應過來,魔血乃是世間兇悍之最,此刻於霜衣而言確實是上佳的補品。

她遲疑的瞬間,正對上裴夙沈郁的目光,他抽回手,烏黑鐐銬瞬時隨風消散,他將劍修穩穩抱起,急道:“陣眼在何處?”

“寒潭正中!”宋元正揚聲道,他維持著雙手結陣的姿勢,汩汩清輝不斷流向寒潭,匯聚成一個環繞潭水巨大陣法。

裴夙匆匆將抱向陣法,靠近陣法的一瞬間,凜冽的至清之氣迎面撲來,徹骨冰涼。

陣中靈氣氤氳,形似雲霧,清清淺淺向這個方向飄散,但卻仿佛有所畏懼,始終不敢接近。

裴夙松開手的一霎那,那些原本畏縮不敢接近的靈氣頓時如同泉湧,瘋了似的灌入劍修體內,楚霜衣整個人被靈氣包裹著,散發著柔和的清光,漸漸飄向陣眼的位置。

忽然間,潭面升起了渺渺霧氣,轉眼又被陣法吸引,絲絲縷縷流向陣眼,猶如萬縷銀絲閃爍。

靈陣終成!

宋元正、郁姜面露喜色,明顯松了一口氣,但仍然神色肅穆地守在寒潭兩側。

裴夙放眼望去,劍修橫臥在半空,胸口心脈處紅芒刺目,隨著不斷湧入的靈力包裹纏繞,紅芒漸弱,隱有消散之勢。

朦朧清輝相隔,劍修身影模糊,他輕輕地探出手,魔血未凝,還沒觸及,雲霧似的清輝就已遠遠地避開,留下一片明顯的空缺。

一滴血色滴落潭水中,掀起星點漣漪,雲霧下無人知曉,卻驚動了水裏劍修的倒影。

直至天色將曉,楚霜衣胸口的紅芒已經消散了大半,日光熹微,靈力光芒不如夜間明亮,仍舊環繞在周身。

潭邊掠陣之人已換過一批,宋元正離開時,瞥了裴夙一眼,倒沒說什麽。

晨露打濕衣袍,裴夙負手立於潭邊,仍然穿著昨日那件浮光袍。

“拿著。”

忽然間,一道亮光直逼他面門。

裴夙單手攔下,餘光一掃,卻是一只晶瑩剔透的小琉璃瓶,擡眸對上一臉冷淡的郁姜。

郁姜回身望了望潭面上的人影,冷冷道:“昨日他執意帶你來雲棲殿,無非是記掛你的傷勢,這東西對外傷有奇效,也算沒辜負他的托付。”

話落,看也不看裴夙,徑直轉身離去了。

裴夙垂眸,目光落在掌心的小瓶上,神色不明,半晌,才輕輕地摩挲了一下,已經幹涸的傷口被琉璃瓶的棱角刮開,露出血紅的傷口。

他遙遙望了半空一眼,頭也不回地離開了。

……

潭邊一青一白兩道人影相對而坐,掠陣的同時,將裴夙的舉動盡收眼底。

“師弟,那逆徒走了,要不要吩咐弟子盯著點?”

“不必,他知道該做什麽。”

“師弟,你說霜衣何時會清醒?若是他醒來發現那逆徒不在,定然又要牽腸掛肚?”

“這……難說……不過郁姜說了,至清靈氣洗滌經脈,等魔息散盡,怎麽也要七日。”

“七日,這逆徒最好在七日內回來,否則別怪我斧下不留人!”

“七日,他就是沒回來,你還能下禁地去斬他?”

“這!呃……師兄自然有辦法斬他!”

……

此後一連兩日,裴夙的身影再也沒有出現過,仿佛從此消失了一般。

直到濯劍禮當日清晨,那道身影終於出現在潭邊。

天色還未大亮,楚霜衣周身浮光流轉,胸口的紅芒已經弱了許多。

裴夙仍舊穿著那身浮光袍,只遠遠地看了一眼,轉身就要離開。

一轉身,卻忽然停下了腳步。

面前,一個浮光弟子懷裏抱著一只長木匣,攔住了他的去路。

裴夙淡淡地望向他,周身魔息平靜如常。

浮光弟子走到他面前,哢噠一聲打開了木匣,一柄劍刃窄薄的漆黑長劍穩穩當當地躺在劍匣中,半出劍鞘,露出的劍刃一線雪白,倒映寒光。

清朗聲音隨之落入裴夙耳中,那人道:“留了許多年,我知道你會回來。”

裴夙黑眸閃了閃,神色卻並未松動,他盯著翟淩看了一瞬,只是拒絕道:“不必如此。”

翟淩眉頭一皺,略帶審視的目光落在裴夙身上,神色忽然變得很難看。

裴夙不打算耗費時間與他敘舊,正要離開,翟淩卻忽然笑了,無奈道:“裴師弟,你還是這個冷淡性子。”

“當年你在嶺竹峰就不愛說話,年紀小小就不茍言笑,但是自己的東西倒是看的特別緊。”翟淩擋在裴夙身前,擺出了與他閑話家常的架勢,接著碎碎念:“那年花燈節楚師叔給你買了盞花燈,無論師兄我怎麽哄你,你都不肯拿出——”

“宗門觀禮,快到時辰了。”裴夙一把接過木匣,冷冷打斷他。

“糟了!糟了!”翟淩臉色果然一變,腳步匆匆向著破岳峰去了。

翟淩禦劍臨空之際,忽然回首喊道:“師兄在嶺竹峰等你回來。”

那句話飄揚在湛藍碧空之下,回蕩在柳林寒潭間,猶如一陣暖風拂過心口。

裴夙依舊神色冷淡,從匣中取出長劍,指尖拂過劍刃,凜凜霜刃觸手冰涼,劍身微鳴,是重逢其主的意氣爭鳴。

他將長劍負於身後,不見半分魔息,霜寒劍意與潭中那人別無二致。

“我會回來。”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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